世界失序恐恶化

 
世界失序恐恶化/黄锦荣


也门胡塞武装分子对航行于红海的船只的威胁和袭击，引起国际运输的混乱，挑起了全球经济再次陷入通胀急升的忧虑。

虽然美国对胡塞军事据点的空袭，至今并没有完全成功遏制胡塞武装对国际航海的威胁，至少袭击频率减少。美国也将胡塞武装列为“特别认定全球恐怖分子”，以冀切断向其输送的资金。

航海自由

这起红海事件，唤醒一个经常被忽略的事实：全球经贸的顺畅运转，需要一个自由航行且安全的国际航道。一旦国际航道受阻，拖慢跨国贸易，全球生产链必然受牵连，换来的就是经济增长受挫和高通胀，其严重性犹如心脏因血管阻塞而停止跳动并致命无异。

虽然联合国在1958年就通过了《公海上航行自由公约》，并在1982年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确立海上自由航行权力和船舶安全，来保障全球海运贸易繁荣，但航行自由本质上就是个公共财，没有排他性，所以无论大小，任何国家都可从中得到益处，却也因为供应所需的经济和军事费用高昂，不会有谁主动买单。

天底下大概仅有美国会把“绝对自由的海洋航行”视为普世原则，将其定为国家政策。

一战以后，时任美国总统的威尔逊把航海自由列为其和平纲领的重要一环；罗斯福为美国参与二战而铺垫的谈话中，就把维护美国海洋自由视为己任；卡特也曾经下令实行航海自由计划，以一国之力，于全球范围内阻遏任何会限制国际社会航海自由和权利的单方面行动。

霸权稳定论

八十年代中叶以后，贸易全球化兴起，工业生产链纷纷跨国衔接，众多发展中国家也因此受惠，通过贸易生产推动发展，提高了人民收入水平，国际航运此公共财无疑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于此同时，那也是美国主导的单极国际秩序最高光的时刻。这或许也论证了经济史学家金德伯格所谓的霸权稳定论，即国际经济的开放性及稳定性，从来都需要单一主导国家来维系。

时过境迁，如今全球尤其是南方国家对美国霸权可是嗤之以鼻，认为世界失序完全归咎于美国霸权的存在：俄罗斯侵略乌克兰是北约东扩的错、军援乌克兰就是在搅局、对俄罗斯进行金融制裁表现了美国霸凌、给予以色列支持等同于对巴勒斯坦的欺压，甚至对也门胡塞的空袭也坐实了美国就是爱以暴易暴。

讽刺的是，不仅多方认为世界需要从美国主导的单机体系过渡至以中国、欧盟及其他发展中大国为中心的多级体系，美国选民也如是说。

盖洛普在去年做的一份民意调查显示，仅有20%的受访者觉得美国应该在国际事务上扮演主导性角色。皮尤研究中心在2018年进行的民调更显示，60%的美国民众认为美国对于2050年的世界而言将变得不太重要。

单机体系的消失有其经济基础。单机体系的年代，美国不仅是全球军事强国，也是全球经贸及工业大国，故维系国际秩序稳定符合美国国家利益。

如今，美国经济占全球GDP仅有15%之弱，不及中国的18%，工业生产及出口占全球比例更低，分别仅有12%及7%，而中国生产占全球生产的比例却是35%，比其余八大生产国的比例总和还大，工业出口也占了全球份额的20%，是名副其实的全球生产及出口大国。

地中海航运公司



金德伯格陷阱

既然世界不再依赖美国经济，美国于全球事务的主导地位就开始失去了合法性；当美国经济不再依赖世界，美国选民自然开始摒弃所谓的国际责任。

如果大国皆能按照自身和全球经济的互赖，而主动为全球提供类似国际航海自由的公共财，那么霸权稳定的瓦解并不可怕，怕的就是其他取代美国的大国无法提供全球公共财而导致国际失序。

欧盟非政治联盟，没有政治意愿和能力维系国际稳定、中国的九段线主张无法让邻国相信其维护航海自由的决心，而其他发展中大国也明显缺乏实力和国际信任。

维护多级体系的国家权力既不到位，当下强调国家安全及自主权的经济氛围也必然进一步削弱国家利益和全球利益的瓜葛，霸权稳定一旦让路于“金德伯格陷阱”，导致国际秩序重现类似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全球权力真空的泥沼，世界失序的情况恐怕难逃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