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在法属圭亚那非法淘金活动猖獗

 

中国人在法属圭亚那非法淘金活动猖獗


在南美洲的北部，大西洋沿岸，位于巴西与委内瑞拉之间，矗立着一块拥有数十亿年历史的高原，十六世纪殖民时代开启以来这里先后被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以及荷兰等国占领，上个世纪六十年开始，圭亚那高原一分为三，独立于英国的部分取名为圭亚那，独立于荷兰的地区则将国名定为苏里南，最后被法国殖民的法属圭亚那却依然属于法国，是法国今天最大的海外省。法属圭亚那为何没有同其他地区一样宣布独立？其原因错综复杂：历史学家们强调法国的殖民风格不同于英国，法国人并没有高高在上，而是本着天主教博爱的教义，向当地人传播福音；经济学者从法属圭亚那今天的人均GDP远远高于其他两国中找到了答案，总而言之，尽管法属圭亚那当地也不时爆发示威抗议活动，但却并不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自治或者独立，不仅如此，在2010年1月10日举行的全民公决中，近70%的选民拒绝法国政府赋予当地更大自治权的提议。

必须指出的是，法属圭亚那地理位置优越，靠近赤道，因而被欧盟选定为火箭发射中心，欧洲宇航局在此地从事阿丽亚娜火箭的发射业务，这就使法属圭亚可以从欧盟获得大量的补贴。欧洲宇航局在当地的设立还促进了当地的旅游行业，因为欧洲宇航局在此地而出名，使得很多欧洲人知道法属圭亚那，并愿意前往此地旅游，这也促进了当地的旅游业发展。在如此巨大的利益影响之下，法属圭亚那自然不会选择独立。

不过，与他同根生的圭亚那以及苏里南两国虽然取得了独立，然而，国内的治安以及经济状况却并未因此而获得改善，尤其是苏里南，这里曾经是贩毒者的天堂，今天当地非法淘金，非法砍伐森林等犯罪活动持续猖獗，导致与他一河相隔的法属圭亚那也深受其害。法国政府最近十多年来，不断加强对策，加强当地的军队以及警察的安全防卫能力，然而，非法犯罪活动似乎难于得到遏止，不断有维持治安的军人在打击犯罪活动中被打死。

法国战略研究基金会的两名研究员Antoine Bondaz和Simon Menet先生今年年初前往苏里南与法属圭亚那实地调查，梳理了当地非法淘金活动的犯罪网络，并且顺藤摸瓜，通过查阅大量的中文材料，寻找出了为非法淘金活动提高工具材料的中国商人网络。他们的调查报告于上个月被正式发表，报告的标题是：中国柜台和跨国网络推动法属圭亚那的非法采金活动。

报告指出，在法属圭亚那非法淘金是一个关系到国家利益的问题，对当地经济和公共财政造成重大损失，估计每年超过 5 亿欧元。打击非法淘金行动每年不仅耗费法国国家 7 000 万欧元，而且不断有军人在斗争中死亡，今年 2023 年就有两名法国军人因此而丧生。

除了直接的生命以及财产的损失之外，非法开采黄金对当地居民的健康和环境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开采黄金必须使用的水银等化学物质侵蚀水土污染当地的河流以及土壤，直接影响到当地民众，特别是孕妇及儿童的健康。开采黄金导致水道退化，无节制的砍伐森林，正在破坏当地亚马逊森林的独特的生态系统，而亚马逊森林不仅仅是地球之肺，而且也是地球生物多样性的源泉。

报告披露说，虽然法属圭亚那的这些非法活动主要是由来自巴西非法淘金者（garimpeiros）所进行的，但是当地的中国商人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因为沿着苏里南与法属圭亚那的边界河马罗尼河的苏里南河岸建立的 120 家中国商店在淘金活动的后勤工作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它们为淘金者提供设备和日常用品，并为淘金者提供资金。与他们有关联的跨国网络每年为处理和清洗近 10 吨非法开采的黄金提供便利，并参与其他的环境犯罪的活动，包括贩运野生动物等等。

中国商行网络在当地的发展得益于中国与苏里南某些政治精英建立了密切联系。报告认为，法属圭亚那的状况是中国企业掠夺矿业资源这一全球现象的一部分。不过，如果说中国淘金者在加纳、马里、哥伦比亚和苏里南等国一般直接参与非法开采黄金，有时还得到中国政府的鼓励甚至支持。在法属圭亚那的情况则不尽相同。
 

为此电话采访了报告的撰写者之一，法国战略研究基金会的研究员安托瓦纳彭达兹先生，请听介绍一下他们如何在当地展开调查，以及当地的生态环境如何受到开采黄矿的影响。
 

首先能否请您介绍一下调查过程的情况？

Antoine Bondaz：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调查非法犯罪活动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犯罪活动者一般都不会轻易地接受访问，因此，我们首先是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搜集了大量资料，其中包括法国学者以及其他国家尤其是荷兰学者对苏里南的非法淘金等犯罪活动的调查研究；再就是必须进行实地调查，我们在苏里南以及法属圭亚那两地进行了深入的调查，期间受到法国的军队，警察以及宪兵们的协助，我们曾经参与了当地宪兵组织的一次打击非法淘金活动，曾经深入丛林，与他们共同渡过了两三天的时间。最后，我们也亲自到中国人的河岸设立的商店，比如说，我们曾经去了苏里南的阿尔比那市Albina2，法属圭亚那小镇马里帕苏拉（maripasula）的对面的一家中国商店，我们和中国商人进行了交流，当然，他们并不会就商业交流给我们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我们至少知道他们来自中国的哪些地方。他们大多来自中国的广东，福建，尤其是福建的莆田，这一信息其实就很重要。就法属圭亚那的非法淘金活动，中国商人的角色并不是直接的，他们不过是为来自巴西的淘金者提高设备，工具以及日常用品，例如发动机，电池，食品，药品，衣服等等，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收购非法获得的黄金，通过洗钱系统，将非法获得的黄金通过苏里南出售到国际市场，中国人在其中又扮演了重要的洗钱以及提供资金的角色。至于，从淘金者手中收购的黄金是通过何种途径转转出售到国际市场？这个路经的每个环节很难把握。从官方公布的信息中可以看到，苏里南产的黄金大部分被海湾国家，尤其是阿联酋所收购，但是，这里面或许并不包括所有的黄金。不过，关于黄金的出售市场这并不是我们调查的重点，我们的目的是要理清这些中国的商店在非法开采以及买卖整个产业链中所扮演的角色，中国在苏里南与法属圭亚那边境设有120家商店。

那么，既然在法属圭亚那直接从事非法淘金活动的人并不是中国人，而是来自巴西的活动分子，那么，法国政府是否与巴西政府就此议题展开过交涉？

Antoine Bondaz：法国与巴西，以及法国与苏里南的双边对话十分频繁，此外，还有通过联合国的平台进行多边对话，比如说联合国的毒品与犯罪办公室（L'Office des Nations unies contre la drogue et le crime (ONUDC),，但是，要落实具体的应对措施却并不简单，因为，苏里南政府并不是一个有效的合作政府，而且，即使动用大量的人力武力，法国政府也确实配备了大量的资源来打击非法淘金，但是，由于必须管辖的地理范围实在太广，所以，很难对如此广阔的地区进行有效的管理。

苏里南与法属圭亚那都位于亚马逊森林地区，是应对气候变化的地球重点保护地区，但是，大量的黄金以及其他的矿业开采对当地的环境造成什么的具体的影响？

Antoine Bondaz：非法淘金会产生多方面的后果，除了国家主权，地方治安受到影响之外，它对环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不能忽视，大量的森林遭到砍伐，而亚马逊森林是地球生物多样性的一大重要源头，也是地球储藏二氧化碳的主要地区。此外，非法淘金活动所使用的有毒的汞以及氰化物存留在土壤与河水中，使当地民众的健康受到严重影响，尤其是妇女与儿童。必须指出的是，尽管法国政府近年来不断加强措施，但是，非法开采活动却继续有增无减，这当然与苏里南政府执法不力有关，但是，这其中与黄金的价格不断攀升有关。所以，我认为法国政府完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且在打击非法开采方面作出了足够的努力，我们在当地看到治安人员每天都在努力工作，有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一切并不足以遏止非法淘金活动。

您能否总结一下，中国商人在法属圭亚那的活动同在世界其他地方相比较有何不同？

Antoine Bondaz：必须指出的是，这也是我们在报告中试图极力说明的，这并不是当地中国社群的问题，而是中国社群中的某些个体的问题，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将苗头对准整个中国社群，或者将目标指向中国中央政府，不过，我们会继续调查中国的一些地方政府的角色，某些中国地方政府或许负有一定的责任，这一点，我们在非洲以及美洲其他地方也看到同样的现象，我们在报告中提到福建莆田邦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中国中央政府当然可以更多地介入以协助打击犯罪行为，不过，我们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证据证明中国中央政府在其中是否直接介入，这同中国在非洲某些国家不尽相同。其中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对中国人来说直接在法国国土进行活动会冒极大的风险，所以，他们更喜欢通过间接的方式，就像他们在非洲的马里或者别的国家一样。正如我们在报告中所陈述的那样。

最后，Antoine Bondaz与Simon Menet还在报告中特别指出，苏里南，法属圭亚那等地的非法淘金活动之所以无法得到有效的遏止，除了由于黄金价格持续攀升之外，还在于中国政府正在寻求增加黄金储备，以加强人民币的稳定性，从而减少对美元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