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忠字舞時,身心必須充溢著朝聖的莊嚴感
1960年代,素樸猶存的香港社會基層
民眾,浮沉在經濟起飛前夕,對中國政治投放的關注並不深切。
我對中共的嫌惡,是看到1967
年左派暴動期間,
土共在街頭跳忠字舞時爆發的。
據
說跳此舞時,必須「身心充溢著朝聖的莊嚴感」,
但我只看到愚昧和獰惡,只有用土
製炸彈傷害無辜,謀殺電台評論人的歹徒才喜歡欣賞。
有兩個文化界名人跳的忠字舞令人印象深刻。一個是郭沫若,
另一個是王芸生。郭沫若在文化大革命狂潮中,日子過得很不容易。
有一次,他奉命去瀋陽傳達毛主席
的最新指示。瀋陽人的忠字舞熱情在全國名列前茅,
瀋陽火車站甚至有不懂跳忠字舞
不准上火車的傳聞。
當地革命群眾一有風吹草動就
上街排方陣跳忠字舞,隊伍動
輒以萬計,邊走邊跳逶迤一二十里。
郭沫若是從北京乘飛機抵瀋陽的,一下飛機,就被來迎
接的成千上萬革命群眾激動熱烈包圍起來。
當然還有蔽天紅旗和震地鑼
鼓。
當時郭老被烈火朝天的氛圍感染,主動提出不上車了,就由他帶頭,
在前面邊走邊跳忠字舞,一直跳到會場。
其實他完全不知道其間距離極遠,結果苦苦支撐,
跳到會場已經口吐白沫,險些昏死。
郭沫若是御用文人,被稱為「四大無恥」之首,不難想像當日在瀋陽醜態畢露、帶領群魔亂舞的可厭場景。
王芸生之跳忠字舞,則讓人不得不感嘆中國知識階層竟可
以淪落至此。
香港人都知道,《大公報》是一份「左報」。但在中共建政前,
它是一份由知識分子經營的,以風骨獨立、「不黨、不賣、不私、
不盲」自我期許的報紙。在上海、
天津、重慶、香港都有過
分社,香港目前仍出刊。王芸生出身貧寒,沒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卻刻苦自學,當上《大公報》總編輯。他本
質是自由主義者,重視思想
自由和獨立批判精神,對國共兩黨的陰暗面均力加鞭撻,
因此兩邊都不討好,國民黨視他為「親共文人」,
中共說他對國民政府是小罵大幫
忙。
1949年世
變,王芸生很感彷徨。
報館中的中共地下黨員李純青和楊剛奉命統戰他,說中共將來會讓《
大公報》「照原樣出版,不加干涉」。王芸生
受愚,倒向了中共。
後來的情況,大家都不難料到。只是
有些研究者不明白,王芸生曾從毛澤東寫的詞斷定毛有帝王意識,
但「反右運動」時,《文匯報》的徐鑄成、《光明日報》的儲安平,
都跌進
右派網羅。毛何以反而獨對王芸生網開一面。
我覺得王芸生說毛澤東有帝王意識,不足以令毛不悅,因為毛就是這
樣看待自己的。
他
甚至說自己比秦始皇更秦始皇。不過,
王芸生過得了反右,仍過不了文革,成
為專政對象。晚年王芸生為表示忠於毛澤東,曾苦學忠字舞,
連居委會家庭婦女跳忠字舞他也要參加。後來是親人勸阻才作罷。
忠字舞之外,我覺得扭秧歌也很噁心。農民生產糧食,貢獻很偉大,
但農民的美學境界很難恭維。扭秧歌這種農民舞蹈再賦予政治色彩,
難耐程度僅次於忠字舞。
作家朱自清去世前不久,為了趨時,也化了妝,
把一張臉塗得紅彤彤,登台和學生一起扭秧歌。醜態和他一向彬
彬儒雅的形象差距極大。文化人不一定適宜跳舞,何況文化老人,
更何況跳沒有文化的人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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