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謝謝您回來看我

作者：世茂


最近在一個念海洋生物系的朋友所經營的水族館閑逛的時候，一條小醜魚吸引了我的目光。在這個只供觀賞不售賣的魚 缸裡有著許多五顏六色的海魚穿梭於嬌艷的珊瑚叢中。這條小醜魚不跟其它的魚群混在一起，卻單獨的由上往下，從左到右，來回的遊個不停。“它想 家了嗎？”我問朋友。朋友聽了笑我天真可愛說：“這就是它的家。”我不遜的回頭看了看朋友，明知道我講的是大海。

當我趨身靠近魚缸的時候，所有的魚都躲了起來，可這條小醜魚竟然躲也不躲依然自顧自的遊來遊去。這更加劇了我的好奇心，於是將臉部貼近魚缸要 仔細的看一看它，就在這時奇跡發生了。這個小不點竟然停了下來然後慢慢的貼近我。“看來這條魚愛上你了。”朋友不知何時在我身後說了這麼一句 真正“天真可愛”的話。“我養了它一年多，卻從來沒見過它不怕人，躲也不躲。”朋友接著說。

“我可以餵它一些食物嗎？”我問朋友。“行，今天破例讓你餵吧，一般我們店裡都有一定的餵養時間，可是看它這麼喜歡你，給。”朋友邊說邊將飼 料遞給我後就轉身離開，招呼客人去了。我將飼料丟進水里，所有的魚兒都爭著搶奪食物，可是這小不點卻依然動也不動的看著我。這下我急了，於是 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碰玻璃，所有的魚群被嚇得躲進珊瑚叢里，小不點依然躲也不躲反而貼著玻璃在我手指碰觸玻璃的點上輕輕的擺動著身體，像是對 我的回應。

爸爸的離去，是巨大的打擊

這時我的心裡有個感覺，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那麼強烈，就像遇到了一個多年想念的人。忽然湧上的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於是我將手伸進水 里，這條小醜魚居然毫不懼怕的在我的手指間打轉，時而用身體貼著我的手指，依偎著……“是你 嗎？親愛的爸爸，真的是你嗎？”我對著魚兒問。當時的情景全看在朋友眼裡，我不經意的轉過頭與朋友的目光接觸。

“送給你吧，看來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謝謝你，添。我跟你買吧，你打開門也是做生意。” “別跟我客氣，都幾十年的朋友。當初我剛畢業要經營自己的水族館資金不足，都虧你，還有小何毫不猶豫的幫了我，那份情我一直記在心裡。如果今天我能為哥兒 們做點甚麼，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再說我這是非賣品，怕你買不起，嘻嘻……”

“上刀山，下火海，那就免了，可以請你幫我包起它嗎？我要可以耐上兩個小時的氧氣。”

“沒問題。”

看一看時間是下午兩點鐘，拿了包裝好的小醜魚走出朋友的店後就駕了車往Jesselton Point的方向去了。駕了15分鐘抵達Jesselton Point，泊好車子，在柜台買了張船票，就登上在碼頭的小船和一群遊客前往Manukan Island去了。

經過半個小時的船程抵達Manukan Island，因為今天是馬來同胞哈芝節的假期，島上前來遊玩的遊客也特別多。我提了裝著小醜魚的袋子，找了一個遊客較少的地方，脫了球鞋，卷起褲管，赤 著腳走在軟軟的沙灘上。一步一步往海里走去，到了水深及膝的地方打開袋子，將小醜魚緩緩的倒進海里。重獲自由的魚兒在我的腳邊遊來遊去似乎沒 有要離開的意思。看著這情景，難過的心情一再湧上我的心頭，想起了爸爸在世時的點點滴滴。

爸爸生前是名航海員，身為船長的他時常要駕著大船到世界各個角落去工作。為了賺錢養家，時常飽受日曬雨淋。曾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爸爸帶著我從詩 巫駕船到美里。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大艘的船，像鐵達尼號一樣。爸爸好不威風的駕駛著大船，時而拿起望遠鏡瞻望。當船行駛在海上時爸也會讓我 掌握駕駛舵當一當船長，滿足我的好奇心，有時還會為我解說各種航海儀器的功用。

後來長大離開家鄉到外地去求學，工作。與爸相聚的時間總是有限，一年只能見個兩三次。有時候在春節爸也要工作。爸對家無私的付出，只為了給我 們更好的生活，給我們更好的教育。爸沒受過高深的教育，他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好人，一個老實人，一個孝順的孩子。他總是教導我們做人要飲水思 源，要敬老尊賢。爸也是個會唱歌的高手，曾經在公會的歌唱賽中獲得宿將組的冠軍。我們都喜歡聽他用帶有磁性的聲音他拿手的歌曲──《綠島小夜 曲》。

5年前的某一天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說爸爸在工作時出了事要我趕回去，當時的我拋下手上的工作立刻趕回家。到了醫院再見到爸的時候，他已是一副 冰冷的身軀了。無論我們如何的呼喚卻再也見不到他那憨厚迷人的笑容。爸的離去，對我們家造成巨大的打擊，那曾是我們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痛。曾經 有好長一段日子只要想到爸，無論在做甚麼事我都會停頓下來，靜靜的發呆，然後淚水就會失控的流下。如果說最悲傷的哭泣是無聲的，那我已用盡所 有的力氣，流幹所有的淚了。

爸爸，謝謝您回來看我

“親愛的爸爸，你過得好嗎？”我俯身將手伸進海里用雙手將魚兒掏起放在手心裡，魚兒動也不動的躺在我手心裡。

“謝謝您回來看我，家裡還是老樣子，媽媽的身體偶爾會出些小毛病。姐姐、大弟在英國過得很好，小弟還有一段時間就會畢業了。家裡的一切我都會 打點，您無需操心。”語畢將魚兒放回海里，這時剛回到水里的魚兒用力擺動身體躍出水面像是明白了我所說的話，然後就遊向大海回到了它該去的地 方。

駕車回去的途中，收音機裡正播放我熟悉的──《綠島小夜曲》

這綠島像一隻船，在月夜里搖呀搖，
姑娘喲，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飄呀飄；
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吹開了你的窗簾；
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不斷的向你傾訴；
椰子樹的長影，也掩不住我的衷情；
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
這綠島的夜，已經這樣沉靜；
姑娘喲，你為甚麼還是默默無語……

後記：謹將此文獻給我至愛的家人，我愛你們。還有曾經在父親的葬禮上幫助過我們的親朋好友，謝謝你們付出的關懷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