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pril 25, 2011

庚 子遺夢 義和團事件110年祭




During my high school days I remember the leftist crowd threatened to fire bomb the local  Odeon Cinema if they dare to show the movie "55 days In Peking". The show did come on and I remember police had to be stationed around the cinema. If Hollywood is to make another film based on the same historic episode tomorrow, I am quite sure the Chinese will probably react the same:-




1977 年,一齣由中國京劇院四團演出的京劇名震全國──《紅燈照》,它幾乎是文革後第一齣新編劇目。它創作的背景是發生在1900 年的義和團事件。

查遍大陸所有的官方媒體, 關於義和團的定義都是「反帝的」、「愛國的」。似乎在「反帝愛國」的大旗下,什麼都可以幹, 什麼都可以不在乎。這正是今天大陸那些高喊「抵制日貨」、「砸爛家樂福」的「愛國憤青」們的邏輯。這種邏輯來自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

近代中國的民族主義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現, 正是在義和團事件中。由這個事件開始, 民族主義成為中國社會的主燃力, 並逐漸取代其他, 躍動成中國近現代史的主題。

對於很多外國人來說,正是從那時他們開始關注中國,並形成了至今仍無法改變的中國觀。他們發現, 義和團事件的很多特質日後不斷地在中國的運動中重複上演:憤怒、抗爭、自卑、愚昧與粗魯。

我覺得用「悲劇」來形容這一切並不過分。今天的歷史和110 年前如此相似。悲劇的舞台還在,演員們只是換上了不同的服裝, 我們瞭解它, 將為我們持續觀看它的新版上演提供重要的視角。

神助拳、義和團,只因鬼子鬧中原

1891 年,山東東昌府知府洪用舟接到一紙訴狀,是一起土地糾紛,原來梨園屯的教民分得村裏位於玉皇廟的地產三畝,教民將地獻於當地德國教會,教會隨後將玉皇廟拆 毀,蓋起了教堂。村民們希望索回土地,重蓋玉皇廟。

按理說知府洪用舟應該把土地判給教會,但一定會激起民憤。玉皇大帝乃國人尊崇的萬神之神,拆玉皇廟實屬人神共憤之舉,天地不容。最終,洪用舟 宣判:土地歸教會使用。為平息衆怒,他令冠縣從自己的財政中拿出銀二百、京錢一千串贊助村民們另闢土地,蓋玉皇廟。

平心而論,當時官員的執政水平比當下要高。但沒想到,怒火中燒的村民圍攻教堂,然後又有閻書琴、高小麻等十八人號稱「十八魁」,號召大家焚燒 教堂。官府一見不妙,趕緊派兵保護。「十八魁」率衆赴後繼與之抗爭。為了消除人們的恐懼心理,他們自稱得有神助,有「紅燈照」、「藍燈照」等 法術,能避炮火,並自名為「義和團」。

這是「義和團」一詞第一次出現在史書上。

關於義和團的起源,很多人認為來自白蓮教。實際上,它和白蓮教無關。白蓮教是以顛覆政權為目的的地下幫會。義和團從誕生之初就是官方認可的合 法組織。它來自太平天國之亂時,各地自辦的團練。團練的宗旨是:「保身家,防禦盜賊,守望相助」。義和團最初叫「義和拳」,「拳」字出自 「拳腳第一」的說法,「義」和「和」字來自義勇有三氣:「正氣」、「義氣」、「和氣」。這個組織是官方認可的民兵組織。

十九世紀末,對於普通中國農民來說,是個不幸的時代。

1895 年,甲午戰爭中國敗於日本,戰爭賠款很快就轉嫁到了民衆身上。稅負逐年增加。維繫中國經濟的兩大行業 ── 紡織和茶葉在外部競爭下也逐漸蕭條。茶葉面臨着印度和日本的挑戰;絲綢和土布面臨着物美價廉的洋紗的競爭。

火車、輪船和電線觸怒天神

直隸和山東的繁榮,百年來依靠的是京杭大運河的物流。但自外國人的輪船和火車出現後,海運和鐵路取代了漕運。大運河兩岸的城鎮隨即凋零。山東 受影響最大:船戶、水手大都失業。

不僅如此,自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到光緒二十四年(1898 年),連年河決,一年數報。光緒二十五年秋,直隸、山西、山東遭遇大旱,直至次年春,滴雨未下,「一望赤土,不見寸草」。民衆們相信,洋人的火車、輪船和 電線觸怒了天神,只有平天怒,才能風調雨順。

西方教會因為很難爭取到皈依者,所以便轉而為信衆提供補助金,並保護他們免受官方或非官方的侮辱。很多社會上的癟三、流氓這時開始利用教會的 保護傘,橫行鄉里。普通民衆蔑稱他們為「吃教」。義和拳當時有一首歌謠,其中有這樣的詞句:

神助拳 義和團 只因鬼子鬧中原如不信 仔細觀 鬼子眼珠俱發藍天無雨 地焦旱 全是教堂止住天

天災、失業、迷信、對外公憤終於導致了1900 年大規模的排外暴亂。

官方慫恿

1900 年1 月24 日,慈禧太后突然宣布立溥儁為大阿哥,並準備讓光緒皇帝行讓位禮,改元「保慶」。歷史上稱之為「己亥立儲」。這次立儲激起了外國使節和國內輿論的一片譁 然。慈禧為何急着給年輕的光緒找接班人呢?

1898 年,光緒皇帝因受甲午戰敗的刺激,決定學習日本明治維新,主持了「戊戌變法」。此時,中國已經歷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洋務運動」,或叫「自強運動」), 雖在軍事和經濟上學習了一些西方皮毛,但在政治制度上一如既往地專制、低效、自閉。光緒企圖在幹部人事制度、新式教育改革等方面有所建樹,但 毫無行政經驗的改革派太過心急,短短百天時間就把同情變法者和保守者同時推到了「改革」的對立面。

1898 年的戊戌政變翻轉了整個權力結構,不但「新法」盡廢,而且漢人激進派(康有為、梁啟超)和溫和派的勢力也被削弱。反動的滿人重新佔據了中央要職。光緒的政 治生命在中南海瀛台結束了 ──光緒除了政治上「太右」,還是個性無能者,沒有生育能力 ── 慈禧太后立儲,一是現實需要,二是試探西人的態度。新的接班人是慈禧弟弟桂祥的女兒的孩子溥儁。

大阿哥溥儁的生父載漪算是光緒的堂兄弟。他是一個非常典型的高幹子弟,沒什麼政治理想,也沒有野心,自幼好武,入滿洲親貴主持的首都戍部隊 ──「神機營」;慈禧將自己弟弟桂祥的三女兒許配給載漪後,他便成了「端郡王」。戊戌變法時期,端郡王曾哭着跪求慈禧出山,挽救國家。慈禧覺 得他「講政治」。端郡王此前從未參與過政治核心的決策,此時卻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朝庭中「新左派」抬頭

據說,冊封消息公布後,北京的端郡王府立時賓客盈門,載漪準備了大型酒宴,特接待外使來賀,但,同情光緒變法的外國公使們誰也沒來;端郡王自 此對洋人恨之入骨。就在此時,義和團來到了端郡王眼前。他很喜歡拳民們身上的那股「仇外」的味道。他迅速成為希望利用義和團的朝中「新左派」 力量的代言人。

1899 年12 月31 日,英國聖公會傳教士卜克斯在山東參加完妹妹的婚禮,回教堂途中被義和團殺死,並被肢解。卜克斯是一個善良的人,只有22 歲。他的遇害激起了北京外交圈的憤怒。英國公使竇納樂給清政府以嚴重警告。

清政府於1900 年1 月4 日懲治了殺死英國傳教士卜克斯的拳民,事態似乎出現了轉機,但1 月11 日,清政府突然發表上諭,稱政府對拳民「一視同仁」,只看「匪不匪」,不看「會不會」也 ──「會」指的是幫會 ── 這等於是在鼓勵仇外行為。1 月16 日仇外的山東巡撫毓賢覲見慈禧,慈禧親賜「福」字,這是又一次鼓勵。一向對華比較友好的美國公使康格提出強烈的書面抗議,大清中央為息事寧人,以袁世凱頂 替毓賢出任山東巡撫。

袁世凱是當時朝廷中的「知洋派」,因訓練出中國第一支西式武裝的陸軍而被重用。他不拒絕外來事務,更不迷信。據說,袁一到山東,就請義和團的 幾個「大師哥」赴宴,席上問他們義和拳的「刀槍不入」神話是否果有其效,幾個大師哥信誓旦旦地說「有,有。」袁突然叫兵沖他們放槍,然後對信 衆說:「看,他們撒謊。他們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刀槍不入』?」

但袁世凱對義和團的彈壓立刻遭到了朝臣們的非議。御史高熙上奏說:「風聞袁世凱到東之後,立議先剿後撫,殊不知會民雖不相安,猶是朝廷赤 子。」

袁雖痛恨拳民愚昧誤國,但又不能不顧及朝廷對拳民的好感,他於是採取了光幹不說的政策,暗中向義和團施壓,趕他們出山東。義和團離開山東後, 開始向直隸北京蔓延。

對於義和團的發展動向, 北京的外交圈反應很慢。多數洋人把它看成一種已經習以為常的中國式「折騰」。他們沒有停止周末在東交民巷海關總署舉辦的舞會。只有一個人意識到了威脅。他 就是在中國已經工作了半個世紀之久的大清洋僱員──大清海關總稅務司英國人赫德爵士。

中國的「非洲化」 列強虎爪印遍全國

這位中國通曾提醒東交民巷那些養尊處優的公使們:「中國人歷經兩千年來的馴化,熱血早已冷卻,不過我認為這些日子以來的絕望,會使熱血以最狂 暴的方式沸騰,屆時我們這些洋人會被趕出北京。」

十九世紀末,中國的運氣實在不好。隨着德國、意大利的統一和俄國、日本的崛起,列強在遠東的競爭開始白熱化。十九世紀九十年代末,過去那些熱 愛中國文化的「知華派」西方外交家紛紛離任,接替他們的是那些熱愛你死我活的國際鬥爭、喜歡在非洲用尺子為別人畫國界、對當地文明漠不關心的 冷酷的政治高手們。後來死於拳亂的德國公使克林德便是典型的例子。

克林德是波茨坦貴族,當過軍人,他說:「對於中國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被列強當做一根德國香腸,切碎,再吞掉。」

新任的駐華公使們並不像他們的前任一樣尊重中國的文化和傳統,他們希望把中國變成非洲,直接切割。德國佔膠東灣後,激起了連鎖反應,英國租威 海;俄國佔旅順;日本向福建伸出了手;法國強佔廣州灣。

1895 年之前,中國雖然屢戰屢敗,但普通民衆幾乎毫無知覺。直到1895 年的甲午慘敗,中國知識精英們才覺醒;而隨之而來的瓜分狂潮則觸動了中國人的自尊心。

1898 年,法國海軍強佔廣州灣後,直隸大名府四壁竟貼上了告示,文稱:「各省愛國志士,睹西人無法無天之行為,已決於四月十五集合,屠戮西人,焚毀其居。其不與 我同心一致者,男盜女娼。閱此告示,而不為傳播者,亦如之。完了。」

「人民愛國團體」大開殺戒

對於義和團,慈禧並非不知道實情,她只是利用民意向西方施壓。在其默許下,1900 年春天,義和團作為「人民愛國團體」大舉進入北京,人數高達十萬之眾。

義和團的仇外行為表現在毀洋物,殺洋人。他們稱外國人為「大毛子」,一律殺無赦。中國人教徒是「二毛子」;其他通洋學、懂洋語、以至用洋貨 者,被稱「三毛子」以至「十毛子」。時人記載:「曾有學生六人倉皇避亂,因身邊隨帶鉛筆一支,洋紙一張,途遇團匪搜出,亂刀並下,皆死非 命。」甚至有一家有一枚火柴,而八口同戮。

前門大柵欄曾有一家「老德記」西藥房,因沾「洋邊」,義和團大師兄下令燒毀。周邊商戶苦苦哀求,擔心殃及池魚。

但大師兄說:「我有法術,可控制火勢。」結果,法術失效,大火延燒了三天,繁華的前門一帶被付之一炬,正陽門城樓也受殃及。作為北京當時的 CBD (CentralBusiness District),京城的24 家鑄銀爐廠都集中於大柵欄,結果全部被毀,北京的金融秩序大亂,工商業陷入完全癱瘓。

殺紅了眼的義和團們,開始衝擊政府機構和官員。戒備森嚴的紫禁城內,也出現了義和團的壇口,太監們紛紛入壇。

義和團發出了對「一龍二虎」的截殺令,「一龍」就是光緒皇帝,「二虎」便是改革派的「李鴻章、奕劻」。團民還企圖衝入宮中,抓拿光緒。幸虧慈 禧攔下。這背後閃動着的,正是保守派端郡王「搶班奪權」的如意算盤。

1900 年5 月28 日,克林德在北京公使團的會議上提出:「中國即將崩潰,公使團不應該為如何保護外交人員安全這種小事爭論不休,而更應該認真考慮如何瓜分中國。」法國參贊 當都阿回憶說,克林德甚至明確地提出了「剝奪太后的權力」。

兩個外交官的非正常死亡

1900 年6 月11 日,日本公使館書記官杉山彬前往永定門觀察事態,被駐守的甘軍所殺,理由僅僅是「小小書記員,怎敢坐紅帷馬車?」對此,日本政府採取了冷處理,只是要求退 還屍體。但屍體的四肢已被甘軍剁下,行為令人髮指。

慈禧很震怒,她將甘軍首領董福祥招來痛責,董辯稱「絕無此事」,並說:「即使有,斬奴才無妨,如斬甘軍一人,定然生變。」慈禧太后聽後,「默 然良久」,她自己深知「生變」這個詞是衝自己說的。實際上,甘軍中不少士兵已經加入了義和團。甘軍首領董福祥還暗中與義和團首領李來中結拜了 兄弟。董福祥從慈禧那兒出來,端郡王載漪撫其背,伸拇指讚美他:「你真是條漢子;如果都像你,洋人能不平嗎?」

慈禧發現自己的權力在一點點流失:它並沒有流失給自己所擔心的光緒等改革派,而是流失給了自己信任的滿洲權貴們。杉山彬的遇害加劇了公使們對 清廷的不信任,由此,他們堅定地相信,要想獲得安全,就必須依靠自己的軍隊。西方人從大沽口的軍艦上派出了一支兩千人的遠征軍,由英國海軍司 令西摩爾率領,他們本來計劃一天從天津到北京,但他們低估了義和團和清軍的能力。

鐵路已經被破毀,遠征軍到了廊坊即遭到清軍聶士成部的阻擊,損失慘重,勉強退回天津。第一次對使館的解圍行動失敗了。

中外雙方的不信任感在不斷加重,德國公使克林德的不理智更加劇了本已惡化的局勢。他先是不聽清政府溫和的官員們的勸告,擅自處死一名被懷疑是 義和團成員的12 歲少年,然後又指使守使館的奧地利士兵向被懷疑是前來攻打使館的民衆開槍──實際上,這些百姓是來前門和東交民巷一帶哄搶焚後遺留的物資的,幸好奧地利 兵緊張中將子彈打到了天上,未傷及一人。這更使民衆相信,義和團「刀槍不入」的神話不是吹噓。

限洋人二十四小時離京

鑒於局勢的惡化,總理衙門6 月19日召會各國駐華使節,「限二十四點鐘內各國一切人等均需離京」。當天晚上,公使團緊急會議,認為離京途中無法保障安全,要求緩期,並要求總理衙門次 日九時前給予答覆。召會發出後,一直沒有等到答覆,英國公使竇納樂回憶道:「絕大多數公使決定再等,因為到總署去坐等有失我們的尊嚴,但德國 公使克林德大怒,用拳頭猛擊桌面。」克林德決定自己獨自前往總理衙門,當一行來到東單牌樓距東堂子胡同時,遭遇了正在巡邏的甘軍,甘軍將克林 德一槍打死。

有趣的是,在克林德死前六天,英文報紙《北華捷報》就刊登出了他的死訊,這一精准無比的死亡預告,似乎證明了克林德死於中國人有計劃有預謀的 暗殺。日後審判兇手甘軍士兵恩海時,他也招供,長官事前許諾的銀子事後並未兌現。

公使被殺後,最高興的是德國皇帝,這等於給了德國最好的出兵藉口。1900 年7 月27 日,在德國不萊梅軍港,德皇威廉二世號召七千名準備侵華的德軍官兵,以一千年前入侵歐洲的匈奴人為榜樣,對待敵人要像寒冬般的冷酷無情,「要讓中國人在一 千年後提到德國還在顫抖」。

這篇臭名昭著的「德皇匈奴演說」在很多年後還被人提起。希特勒進攻蘇聯當天,英國首相邱吉爾在電台發表演說時,劈頭就提到它,他說:「現在德 國人的匈奴本性又暴露出來了。」

宣戰慈禧:戰亦亡,不戰亦亡,不如一戰。

慈禧對義和團的態度決定性改變的時日是一九○ ○年六月十七日。這一天, 她收到匿名情報: 外國人要求她歸政於光緒。據說, 太后覽報後, 熱淚橫流,悲憤交集。後人懷疑,正是端郡王載漪集團炮製了它。慈禧緊急召開了「御前會議」。當她連哭帶說把「情報」宣佈時,端郡王以下親貴二 十餘人,竟相擁哭成一片。太后最後說,既然戰亦亡,不戰亦亡,不如一戰。

6 月21 日,也就是克林德遇害次日,清政府以光緒的名義,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奧等十一國同時「宣戰」,詔書稱十一國為「彼等」。這是中國 第一次對外宣戰,雖然打過兩次鴉片戰爭、中法戰爭、甲午戰爭,但大清都沒宣過戰。軟禁中的光緒聽說宣戰的消息後大哭,道:「一國都打不過,如 何與十一國打?」

湖廣總督張之洞得知宣戰消息後,寫奏摺說:「從古無一國與各強國開釁之理,況中國兵力甚弱,豈可激衆怒召速禍。查拳匪乃亂民妖術,無械無紀, 斷不能禦洋矣。京師時論云,不戰必亡,戰尚可不速亡,怪極。利害看翻,大病根在此;病根不去,無藥可醫。不戰可以不亡。」

張之洞曾經也是「愛國憤青」,但中法戰爭讓他清醒了。之後,他興洋務、辦教育。但他的奏摺對於已被「左派」把持的朝廷來說只是「逆耳之言」。

義和團大舉進入北京內城,燒毀王府井東堂、西直門內西堂、宣武門南堂等十一所教堂。清廷開始懸賞捕殺洋人,規定「殺一洋人賞五十;洋婦四十 ;洋孩三十」。

有三千二百名天主教徒逃入西什庫北堂,二千多名基督教徒逃入東交民巷的使館區。北京使館區的面積約四平方里,內有十一國公使、西方男女四百七 十餘人,中國教民二千餘人。而擔任防的洋兵僅四百五十人。中國教民被組織起來挖壕溝,堆掩體。使館隊組織了多條防線。

圍攻使館區的中國人包括三萬義和團拳民、董福祥的甘軍及榮祿手中的首都戍部隊 ── 武中軍。甘軍首領董福祥以為五天內即可將使館區夷為平地。但五十五天後,使館仍安然無恙。甘軍武器落後,榮祿掌下的武中軍裝備最好,有德國克虜伯製落 地開花大炮,但榮祿是個明白人,他知道太后現在把自己、載漪這些人擺在前面和洋人拚命,她躲在後面,如果將來輸了,她便以「妾在深宮哪得知」 為名,把他們幾個推出來,像潑髒水一樣潑出去;他故意將德國大炮棄而不用。載漪見董福祥猛攻使館十數日不下,便命「調德國炮!」榮祿對自己的 部下說:「橫豎炮聲一響,裏邊是聽得見的。」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柔術」,榮祿說的「裏面」指的是「宮裏」。部下心領神會,衆炮齊發,轟了一天 一夜,炮彈都打到了使館後面的泥地裏。

使館區被圍近兩個月,對於被困人員來說,每天都在生死線上。美國傳教士瑪麗.安德魯斯1900 年6 月20 日躲入了英國公使館;她每天靠寫信 ── 寄不出去的信 ── 來打發時光:「6 月26 日 在過去的兩夜,午夜敵人從四處發動了一場猛烈而頑強的攻擊,似乎地域中的衆魔壓向了我們。但是,我們仍奇蹟般地處在上帝的手中。」「我們過的是一種奇怪的 生活,沒有人知道如何結束這種生活,我們總是盼望外國軍隊的到來,但還是沒有來。我們對城中的事務一無所知,不知政府是否還存在。我們與世隔 絕。食物定量,用水也要節約,除了特別為打仗的男人們保留的幾罐罐頭外,我們沒有肉,直到昨天才打死一匹馬,我們才吃了兩天肉。」

值得一提的是,瑪麗.安德魯斯沒有忘記自己的中國教民:「我們又度過了一個可怕的夜晚,一個多為禱告的夜晚。因為我們又面臨着那種可怕的可能 性,即把所有這些親愛的中國教民們留下等待被殺或是更壞的事情。好像我們就不能這樣做,比起丟下他們聽天由命,同他們一起死去會更容易些。」

西報誤傳北京洋人遭大屠殺

由於通訊斷絕,西方各國的媒體無從得知使館區內外交人員的生死。另一方面,消息的斷絕給他們提供了造謠的絕佳機會。

7 月17 日英國《每日郵報》說:「北京的外國團體遭到大屠殺」:「他們死得其所,沒有給我們丟臉,他們為那些毫無自之力的婦女兒童戰鬥到最後一刻……」所有女人 都「無愧她們的丈夫,盡節而亡」。

實際上,7 月14 開始,義和團和清軍突然停止對公使館進攻。榮祿給使館區送信說:希望洋人們停止武力對峙,清軍會保護他們進入總理衙門,待局勢稍穩,送他們去天津。各國公 使覆信:停火必須是雙方的,使館區從未主動開槍,最多是還擊。一個文明的國家應該保護外交人員。他們拒絕前往總理衙門,決定繼續自。

7 月20 日和26 日,總理衙門分兩次給公使館送了幾車的蔬菜、西瓜、大米和麵粉。公使們發現,送來的食品上都有寫着「奉旨」兩字的字條。但他們怕食品有毒,沒有發放。

慈禧日後這樣解釋自己前後矛盾的決定:「我本來執定不同洋人破臉的,中間一段時期,因洋人欺負太甚了,也不免有些動氣。雖是沒攔阻他們(義和 團),始終總沒叫他們十分盡意的胡鬧。火氣一過,我也就回轉頭來,處處都留着餘地。我若由他們盡意的鬧,難道一個使館有攻不下來的道理?」

東南互保 留東南三大帥以救社稷蒼生

一九○○年六月,慈禧太后向十一列強發布宣戰詔書後,通電全國, 要求地方籌款調兵, 勤王抗敵, 共度難關。這時, 時任大清電報局督辦的盛宣懷近水樓台, 在上海最先看到了電令。令人吃驚的是,盛竟把電報扣了下來,隨即給被貶到廣東的李鴻章發去了自己的電報, 說朝廷宣戰理虧, 義和團不足信任, 南方各省督撫最好權衡一二,力圖保住各自的疆土安定。

李鴻章此時身在廣州,他因中日甲午戰敗,背負罵名,又因同情康梁變法,被朝中的保守派排擠。李在接到盛的電報後毅然覆電說:「此亂命也,粵不 奉詔。」

自古以來,帝國官場決不允許抗旨,朝廷之令即使再荒謬不堪,也須不折不扣地完成。「亂命」,是李鴻章精心選擇的一個政治術語,把朝廷之「旨」 定為不真實的「僞詔亂命」,自己便無抗旨之責。李鴻章一生從未這樣不加掩飾地與朝廷分庭抗禮過。

接到李鴻章的覆電,盛宣懷心裏踏實了很多。幾天前,他接到英國駐上海總領事華倫的通知,說英國政府欲派海軍進入長江,幫助中國鎮壓拳匪。盛宣 懷知道,英國人幫忙是假,侵略是真。盛趕忙給兩江總督劉坤一發去電報,說如果英國人出兵,其他各國也會出兵,大局勢將糜爛,唯一的辦法,我們 東南各省互保,不要外國人干預。

劉坤一深表同意,並致電湖廣總督張之洞。張也同意讓盛宣懷仲介互保之事。6 月24 日,盛宣懷寫了一封重要的電報,同時發給劉坤一、李鴻章和張之洞,建議:與各國領事訂約,上海租界准歸各國保護,長江內地均歸督撫保護,兩不相擾,以保全 商民人命產業為主。北事不久必壞,留東南三大帥以救社稷蒼生。

並強調「萬勿聲張」。

南方督撫與洋人簽定互保條約

不久,兩江、湖廣與列國領事達成了互保協定;《東南互保章程》共有九款,主要內容是南方督撫絕不支援義和團滅洋之舉動,不奉北京政府對各國的 宣戰之詔,並且努力保護洋人在華的安全和利益。作為交換,洋人不得在南方各省進行軍事活動和其他過激行為。

章程草案議妥後,「互保」的區域迅速地增加到十三省。當一個國家的中央政府已經對外宣戰,地方當局仍獨自行動,與「敵人」成立「兩不相擾」的 中立協定,等於獨立。

東南互保達成之際還有一個插曲。李鴻章的親信劉學詢與同鄉孫中山在香港密談:孫中山提出利用亂局將兩廣獨立,成立共和國,李鴻章做總統,他做 總理。此事當然沒成。

從天津到北京

第一次解救外交人員──也就是西摩爾的遠征軍──失敗後,八國聯軍在天津外海組成,聯軍開始了第二次嘗試。6 月16 日聯軍向大沽口炮台中國守軍下達最後通牒,要求交出炮台,遭到清軍拒絕。6 月17 日凌晨12 點50 分,大沽口的中國守軍率先向停泊在白河入海口的聯軍軍艦開炮。此時離最後通牒的最後時刻還有七十分鐘。

中國守軍在大沽口打得很英勇,攻擊大沽口炮台的聯軍軍艦有37 艘,但戰鬥打響後,美國人退出了。拳亂爆發後,美國認為自己參與八國聯軍的目的,是協助中國政府平叛,是「警察行動」,而非打擊中國政府的「軍事行動」。 十九世紀中後期,美國的戰略思路是控制太平洋,為了達到這個戰略,他們認為必須與地大物博、歷史悠久的中國結盟,它可以高度容忍中國的混亂、 封閉和腐朽,這種思路一直持續到1949 年。

大沽口炮台的戰鬥持續了七個小時,6 月17 日早七點,聯軍全面控制了炮台。7 月13 日,聯軍對天津發動了攻城戰役。天津保戰幾乎是中國軍隊自1840 年以來第一次有效的城市保戰,聯軍損失慘重,最終是靠日軍的毒氣彈才登上了天津城的。天津攻防戰中,英軍中的威海中國軍團展現了卓越的戰鬥力,得到了 西方媒體的一致好評,他們認為中國人不乏好戰士,他們忠於僱主,即使在英國國旗之下對抗自己的同胞也能打得非常英勇,中國是一個偉大的民族。 這樣的讚美肯定會讓很多人很苦澀。

援兵來了

天津城7 月14 日淪陷後,聯軍一路向北京挺進,清軍一觸即撒,幾乎沒有抵抗。「愛國憤青」李秉衡在北京城外自殺。8 月15 日,北京東交民巷使館內被困的人們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機關槍聲。人們意識到,援兵來了,因為中國軍隊沒有機槍。使館內被圍人員最先看到的是英軍中的印度部 隊。他們由哈德門旁的水門鑽入,延玉河直抵使館。

由於提前聽到聯軍到來的消息,使館內的外交人員全部盛裝出迎。歷經戰鬥、滿身灰塵的聯軍士兵進入時大吃一驚,看上去他們過得很好,自己好像並 不是來解救這些人的,而是闖入了一個盛大的宴會。

東交民巷的使館被圍困了五十五天,奇蹟般地屹立不動,避難人員傷亡二百餘人,而圍攻的甘軍和義和團則死傷千餘。在北城的西什庫教堂,有三千五 百人避難,他們僅有四十一條槍,卻奇蹟般地堅守了近兩個月。最後幾天由於食品短缺,衆人殺掉了最後幾匹馱運物資的驢子……解圍時,有三名傳教 士和十一名兵戰死,四百個中國教民被殺,八十名婦女病死或餓死,一百二十個嬰兒全部被餓死。被圍人員中的很多人日後寫下了見聞或回憶錄,這 些書籍帶給幾代西方人關於中國的「殘暴印象」。

劫後「居民四面逃遁,兄弟妻子離散,面目慘澹。」

1900 年8 月15 日清晨六點, 載瀾飛馳入宮,說夷兵已攻至東華門。慈禧知道事情已到最後關頭,她要跳水自殺,載瀾拉住她衣服說:「不如且避之,徐為後計。」太后哭着走出來,頭都沒梳, 和光緒換上百姓的衣服,與皇后隆裕、瑾妃及大阿哥等由景山西街出地安門西行,上午八時逃出西直門,逃向西安。

慈禧一行一路風餐露宿,當來到懷來縣時,驚魂略定的她對前來迎接的知縣吳永哭訴禍亂經過:「連日歷行數百里,……不得飲食,既冷且餓。……昨 夜我與皇帝僅得一板凳相與貼背而坐,仰望達旦」。

9 月7 日,逃難途中清廷發布上諭,稱「此案初起,義和團實為肇禍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剷除不可」,要絞殺義和團。

由於聯軍迫近京畿時,滿族親貴載漪、載勳等人把九門緊閉,致使城內居民無法疏散。城破之日,北京每一戶都有懸梁和服毒自盡者,很多旗人舉火自 焚。大學士徐桐滿門自殺,其中婦女十八口,包括還不會說話的孩子。在「失節事大」的宗法時代,婦女為賊所污,則生不如死。洋兵入城後發現,每 一口井內都有幾具女屍。

這也是這座城市在短短的半個世紀中第二次淪陷。1860 年,英法聯軍佔領北京,郭廷以先生在《近代中國史綱》中說,那一次「約十八天,為害尚不甚巨。此次大為不同,為時長達十三個月,採取報復性的、有系統的搶 殺。」

八國聯軍「特許軍隊公開搶劫三日」,西什庫教堂的法國人主教樊國梁發出「布告」:容許教徒三天之內搶奪生活必需品。時人報道說,各國洋兵「俱 以捕拿義和團為名,三五成,身跨洋槍,手持利刃,在各街巷挨戶踹門而入。臥房密室,無處不至,翻箱倒櫃,無處不搜。凡銀錢鐘錶細軟值錢之 物,劫擄一空,謂之擾城。稍有攔阻,即被戕害。」

日本人植松良二之現場報道說:「居民四面逃遁,兄弟妻子離散,面目慘澹。貨財任人掠奪者有之,婦女任人凌辱者有之。」

北京自1644 年被李自成攻陷後,從未遭受過如此塗炭。8 月23 日,德軍主力姍姍來遲,屠殺和搶劫達到了高潮。弔詭的是,聯軍司令、德國人瓦德西寫信給德皇,說應該儘快結束這次遠征,因為「我們的士兵已經沾染了中國人 那種漠視生命的惡習。」

當時八國聯軍分區佔領北京,其中紀律比較嚴明的是美軍和日軍。時人記載:「俄軍界內,存者惟狗而已;法、意軍界內『觸目蕭條,幾無人迹』;德 軍界內,慘況倍之;英軍界內,『雖有人煙,亦甚寥寥』;日軍界內『熙熙攘攘,往來如市』,而美軍界內『安堵如故,市肆全開,人心靜謐』。」

俄國也出兵十七萬分路進攻東北全境,東北第一次淪陷。俄兵極為殘忍,搶掠、焚殺、姦淫不斷。

戰敗與庚款

四萬萬五千萬賠款,中國人每人罰銀一。

李鴻章是在朝廷恢復了自己所有的名譽和待遇後才決定北上的。李鴻章為大清國找了一個開脫的理由,他把義和團說成是叛亂,八國聯軍就變成了幫助 清政府來鎮壓叛亂的友軍,這樣,中國由交戰國變成了受害國。如果各國認可這一邏輯,則中國只有對助剿各國付軍費的義務,而絕沒有割地的可能。 只賠款不割地,大清國就不會被瓜分了。

在美國的勸說下,各國原則上同意了李鴻章對這次戰事的解釋,但列強提出,中國首先要懲辦支援義和團的官員、並以此作為議和的先決條件,慈禧立 刻拋出了幾十個官員斬首,以謝天下。

李鴻章來了

10 月11 日在俄兵的護送下,李鴻章來到北京,簽訂了《辛丑合約》。條約規定,中國為拳亂賠償各國損失四萬萬五千萬,這是對目無上帝的異端 ── 四萬萬五千萬中國人的懲罰,每人罰銀一,這個數目相當於中國五年的收入。賠款的百分之八十六歸於各國政府,餘為對民間補償。各國所得大致在實際「損失」 的十倍到二十倍之間。

當只「賠款」不「割地」的消息傳到西安時,慈禧鳳顏大悅,她說出一句著名的話:「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李鴻章在簽字回來後,大口大口地吐血;在病榻上他上奏朝廷:「臣等伏查近數十年內,每有一次構釁,必多一次吃虧。上年事變之來尤為倉促,創深 痛劇,薄海驚心。今議和已成,大局稍定,仍希朝廷堅持定見,外修和好,內圖富強,或可漸有轉機。」

在七十八歲的李鴻章辭世前的幾小時,俄國公使一直站在一旁,逼他在出賣東北的條約上畫押。李鴻章閉目拒絕。臨終前,李鴻章知道大限已到,他掙 扎着全部氣力,作詩一首:

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里外弔民殘。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了,請君莫作等閒看。

後續與庚款

義和團之亂隨着《辛丑合約》的簽訂落下帷幕。義和團拳民和保守派官員紛紛人頭落地,端郡王載漪到底沒有保住兒子的大阿哥,父子被發配新疆。四 萬萬五千萬中國人背上了沉重的戰爭賠款。而身為禍首的慈禧卻因禍得福,江山無恙,歸政免談,重新掌握了幾乎被權貴們挾持的權力。

當她乘着當時世界上最豪華的專列火車,自保定直駛京郊馬家堡時,李鴻章的接班人袁世凱率文武百官和中國第一支軍樂隊,排班恭迎。太后下車,樂 聲大作。

1902 年1 月7 日,慈禧回京後為了示好洋人,她讓榮祿致書各國公使,對他們保護故宮致謝,同時讓光緒正式在乾清宮接見。慈禧本人則接見了各國公使夫人。這是慈禧第一次直 面洋人。野史記載,慈禧拉着美國公使康格夫人的手,哭泣道:攻擊洋人並非自己所願,實在是迫不得已。康格夫人安慰她說:「一切都過去了。」這 次接見被西方媒體稱為義和團之亂後中國最具改革意義的事件。

慈禧頒布了改革詔令,要「取外國之長」,「去中國之短」,開始實行「新政」,所謂「新政」就是恢復被扼殺的維新變法;開國會、暢言論、廢科 舉、行立憲。中國重新啓動了政治體制改革的航程。但這一改革也被心急的國人們中斷了,辛亥革命爆發了。

1900 年的悲劇帶給我們很多教訓。首先,對於政權的管理者來說,林則徐說的「民氣可用」並不可取。隨便利用「民氣」可能會引火燒身 ── 這種「民氣」,你叫它「民族主義」也好,「愛國主義」也好。

其次,對於中國這樣一個龐大的農業國家來說,任何改革都不能忽視農民的根本利益。洋務運動三十多年,雖然為中國建立了沿海口岸和數個近代化大 都市,為中國培養了一批新式的工商人才和知識階層,但這些近代化活動與廣袤的農村幾乎沒有關係,如果說有一點關係的話,那就是漠視他們,剝削 他們。這種分化造成的心理落差會迅速地轉變為憤怒,以最狂暴的方式發作。到時,呈現出的將不再是中國農民的逆來順受,而是嗜血、愚昧和無所顧 忌。

中國人的敵人不是外國人

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在中國沒有完成近代化啓蒙,沒有建立起現代教育系統時── 這種教育不是把人培養成為國家服務的零件,而是培養成有獨立思想,對自己的行為和社會負責任的公民 ── 任何改革都是紙上談兵。可惜,最先意識到這點的是義和團事件中最初的受害者 ── 西方傳教士和外國人。英國牧師李提摩太認為,中國人的敵人不是外國人,而是人類共同的敵人 ── 愚昧。他利用庚款在山西創辦山西大學,為山西培養了一代人才,使山西在民國時期一躍成為模範省。

1908 年5 月25 日美國國會通過議案,將庚款中超出美國實際損失的部分退還中國,資助中國青年赴美留學。庚款生中,出現了胡適、趙元任、竺可楨等著名學者。此後十多年間, 留美學生多達千人。英國隨後也退還了庚款多餘部分。退還庚款導致了大規模的留學潮,對中國全面走向現代化起到了積極的作用,據統計,上世紀中 葉,代表中國最高科學水準的中央研究院院士和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中,近半數為庚款留學生。

那些在歐美完成了系統而完整的現代教育的青年,與那些混迹在日本野雞學校和妓院、熱衷街頭運動的留日學生不可同日而語,他們提出,用科學和民 主作為新秩序的基礎,重新評價中國的傳統,完成啓蒙走向未來。民國時期,中國出現了自戰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百家爭鳴」的局面;社會的寬容風氣 空前絕後。中國現代教育體系到1940 年代幾乎完成,高等學府在世界上名列前茅。一批新的知識階層、專業人才伴隨着「黃金十年」(1927 年 ──1937 年的高速經濟增長)出現。可惜,中共領導的農民暴動又一次打斷了這一進程。

城鄉差別毀滅了中國

民國初期的一切優點 ── 言論自由、寬容之風、議會政治、新的西化生活方式── 中國農民都感受不到;一切缺點 ──政治混亂、軍閥混戰、自然災害、失業與破產 ── 農民都感同身受,而知識分子們正相反。城鄉差別再一次毀滅了中國。

義和團作為一個起點,它的精神特質一再出現在日後的抗爭中:感到被忽視、被歧視,反對現代文明,反抗傳統束縛,要砸爛一切……從國共領導的歷 次革命、運動,直到文革和今天的「憤青」身上,我們都可以看到這種精神特質。它並非憑空而來,也不會憑空而去。這是我們的國民基礎,是沒有經 過啓蒙的人的特質。

我們每遇危機都會迅速地將其歸咎於外來者的到來,而不是我們自身的貪腐、混亂、麻木、粗心大意、專制、墮落和喜歡折騰;於是,我們近乎神經質 地不停地為自己量身訂造侵略者 ── 從「帝國主義」到「封建主義」到「四大家族」到「修正主義」,從「美帝」到「日寇」到「蘇修」。有時這個侵略者是有些無辜的;有時,我們竟拉住一個侵略者 做朋友。

今天,我們這些為生逢「盛世」而歡呼的城市人又走到了歷史的輪迴處,你是否能聞到從遠處傳來的那股散發自中國農民身上的、夾雜着不滿和血腥的 氣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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